温暖的炉火


◎宋尚明

浏览网页,无意间看到画家刘峥的作品《围炉取暖》,心中莫名地一动。它那么朴拙,却又那么温馨。望着这一炉火,想起儿时围炉取暖的岁月,想起了我的父亲。

那时候,父亲也不过四十岁,每个冬天的早上,他都要早早起床,找一些干燥的柴火点燃屋子中的煤炉,炉火腾腾地燃烧,火苗跳跃、忽闪,原本冰冷的屋子一下子暖了。

火苗呼呼的声响,召唤着我们起床,和父母围炉而坐,先烤一会儿火,等身上厚重的棉衣暖了,再匆匆洗漱。早饭是简单的,有时是热头天晚上的饭菜,有时是借着火,烤一块土豆,冷硬的它们不一会儿就会变软变黄……

烧热的炉膛上还可以贴红薯片,父亲贴,母亲负责把红薯一片片切下来,递给父亲。彤红的炉膛会粘住含水的薯片,紧紧地将它们吸附在上面,等薯片熟透,爆出红薯的香甜的时候,圆圆的薯片,也会自动从炉膛上翘起来,可以轻松地从上面取下了,吹开烫人的热气,凉一凉,吃到嘴里又香又甜。

还可以在炉膛落下的煤灰里烤苞米、烤豆子。烧罢的炉灰是热的,有星星点点的炭火,趁着炭火还热,扔一把苞米进去,时间不长,灼热的炭火便用余温将苞米烤熟了,煤屑里立刻传来“噗啪”的声音,随即堆积的煤屑也在响声中炸开。只见苞米卷着菊花一样的花瓣,从煤屑里跳出来。和姐妹们烤苞米花吃,是冬天最开心的事。在衣食不丰的年代里,任何一种香甜入口食物,都可当作世上独一无二的美味。

天冷的时候,邻居们也来家中串门,天寒地冻的时节,拉家常,围炉叙话。老人们讲讲村里的见闻,年轻人谈天说地。老年人每一句都讲得深奥,年轻人每一句都不着边际。如是大雪纷飞的天气,茫茫白雪封门的时候,总有脚印一串串从门外延伸进来,给门口的台阶上留下几朵雪坨子,下午阳光温暖的时候,化去的冰雪变得泥水淋漓。

院里光秃的枝头上麻雀飞起落下,叽喳吵闹的声音入耳不绝。晚来的雪后,初晴的早上,堆雪人,打雪仗,也随着天气的变暖开始了。伸出不大的小手,把雪团成个晶莹的小团,互相追逐着放入各自的领口,放不进的,就遥遥地扔到对方的身上,打在蓝色的棉帽檐上,雪团啪地碎了,人呵呵地笑了,笑声震起雪后觅食的小鸟儿,斑鸠和麻雀。人和鸟儿,像中了枪阵的敌对双方,叽叽喳喳。比鸟儿更快乐的是孩子们的欢笑。

阳光总是在这个时候出来,把雪化了,把泥和在雪水里面,路面开始翻浆。母亲新做的棉鞋湿透了,不知是雪水还是汗水,水珠盈盈,挂在额上发上,似落不落。太阳渐渐西斜,凉风起,天气就开始冷了,饿了,纷纷各自回家,大家又围着炉火而坐,烤湿漉漉的棉鞋棉帽。火苗暖暖地映照在面孔,令人泛起困意。睡梦里的炉火,仍然是红的,睡梦里的火苗,仍然是暖的,呼扇呼扇,如梦似幻。

时光飞逝,这么冷的冬天,总会让人想起炉火,想起曾经围着炉火取暖的日子。只是岁月已经走远,有些回忆也变得十分遥远。许多年后,父亲在一个寒冷的秋天去世,生活里再也没有了父亲的庇护,从此,再也没有了与家人一起围炉取暖的欢欣。

一个家庭,不论什么时候,父母也是这个家庭的核心,像一座屋子的山墙,一个轮子的支架,离了哪个这个叫作“家庭”的支架,都会倾斜。在我的心里,父母就是我们这个家庭的支柱,天再冷地再寒,有父母亲情的家,才有一切的温暖与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