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刘衍清

我的岳母以九秩高龄去世，治丧之际，11月17日，83岁的著名画家殷本崇老先生打来电话，说：秀才送情纸一张，画了一幅4尺宣的水墨画，马上装裱后送来。我听后很是感到诧异，悼念逝者还可送画？

晌午，殷老果然从巴陵东路穿过半个城区，来到蔡家长嘴巷，送来不但画好连卷轴也装好的画幅。同来的还有挚友、画家李水生先生，是他连续3个小时突击，把殷老还散发着水墨清香的作品装裱安轴，赶到奉挽前送到了我的手中。

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，画面上几枝疏密有致的劲竹和新出土的竹笋使人耳目一新。画上的题款“慈竹荫深”使我恍然大悟，明白了殷本崇老先生的用意，原来画艺老到而又学问精深的殷老是借物咏人，为我九旬慈母勾勒了一幅人生的肖像。

慈竹为竹名，又称义竹、慈孝竹、子母竹。丛生，一丛或多至数十百竿，根窠盘结，四时出笋。竹高至二丈许，新竹旧竹密结，高低相倚，若老少相依，又如母抱众子。唐代王勃有《慈竹赋》，诗圣杜甫有“慈竹春荫覆，香炉晓势分”的诗句。清代孙枝蔚诗称：“慈鸟亦有儿，慈竹亦有孙；孤儿称丈夫，敢忘祖母恩！”

古人把慈竹喻为慈母的化身，乃至尊崇到不忍砍伐的程度。北宋黄庭坚在《慈竹》诗中写道：“使彼行人见，皆为慈孝人。樵童见此竹，且莫伐我薪”。

慈竹多见于古人诗句，以慈竹为绘画主题的则不多见。正因老画家殷本崇既具有令人叹为观止的书画造诣，又酷爱中国传统诗词文化，因此既是朋友间的应酬也信手拈来。人们大都知道殷本崇先生是位擅长中国人物画的丹青高手，很少泼墨梅兰竹菊，但看到这幅《慈竹荫深》，人们发现殷老笔下的慈竹挺拔俊秀，枝叶疏密，或浓或淡，或粗或细，特别是竹叶和细枝的处理，十分灵动，给人一种迎风摇曳的感觉。更令人叫绝的是在落款的侧边似乎不经意地点缀了几兜竹笋，竹譬“祖”，笋譬“孙”，恰到好处地呼应“慈竹荫深”的题款，可谓画龙点睛，也可作为胸有成竹的诠释。

当九旬岳母走完平凡一生、与她含辛茹苦哺育成人的子孙别离之际，能有这样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以一幅《慈竹荫深》的杰作为她送行，九泉之下老人家该有多么欣慰，而我们这些得到慈母荫佑的子孙又是何等的幸运。